张格娟：泛起水波记忆的猕猴桃

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班学员。2015年宝鸡市有突出贡献青年拔尖人才，政协陇县第十四届常委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乡村对于我们来说，都已演变成为童年的兄弟姐妹，和一些诗意的原始。是节假日带上孩子，去麦田旁，树林里，小溪旁拍拍照，没有了人与泥土的纠缠与牵绊，印象中的风景，都被定格在了照片中，缥缈而虚浮。

应友人洋子邀请，让我假日带上爱人和孩子来看她栽植的猕猴桃，一直不得空，终于逮了个国庆小长假，去眉县和洋子一家人小聚。

在眉县汽车站，逆着午后的阳光，我突然有了一种恍惚感，时光似乎又转回到24年前，初次见到洋子的那一瞬间，当时，瘦小的我，站在校门口，迎接来上学的她，看到漂亮而高挑的洋子，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。淡淡地问候一句：“来了啊？你是哪个班的？”看来，那些真挚的情感，都不是以浓烈而开篇的吧？同窗四年，毕业都20年了，谁又能想到，我们的情谊一直这样延续着，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而疏远，相反愈加绵长而甜蜜。

洋子很有情，也念旧，每年猕猴桃下来了，总是给我捎来几箱，说，这是她新引进的品种，让我品尝一下。一直感慨她坚持所学的专业，而我，成了那个农业战线上的逃兵。

见到洋子的那一刻，她一直在说抱歉，说本来带我们一家人去太白山，去红河谷森林公园，去张载祠看看，昨天把路线都规划好了，结果，今天来了客商，老父亲的八亩猕猴桃得给卖了，他们一家人得帮忙给摘猕猴桃去。

爱人和孩子一听这话，乐得像中了大奖般兴奋。爱人一直想去猕猴桃园里看看，想亲眼看看长在树上的猕猴桃什么样子。儿子说，妈，我想知道，那上面有没有猕猴？会不会有很多只猴子？猴子会不会把猕猴桃吃完了？

总之，这一切似乎都是缘分注定的。人的一生，又有多少偶然是欣喜和意料之外的呢？

驱车走过一片片猕猴桃地，潮润的泥土，让某种温柔的触及，层层水波般的记忆，牵动着我的思想，让我能够与自然更为亲近。有泪水模糊了双眼，失却的记忆被唤醒了，那些过眼的绿叶和果实，湿润而平滑，足以滋补我浮躁的心了。

阳光下的猕猴桃地，在温暖中被镀上了薄金，空气中浓浓的甜味在流淌，椭圆的叶子从脸上抚过，满目皆是褐色圆润的猕猴桃。

站在树下，深吸一口气，将猕猴桃的怡人的气息吸入肺腑，将它与我融为一体，浸润我的心田。

猕猴桃的香味，不晦不昧，染了阳光的透澈，又似乎带着风雨的绵细，在天地间的宽广中，有细细密密的湿，在空气中流过，却不沾红尘。

猕猴桃以一种朴实无华的姿态降生到眉县，我看过关于猕猴桃和孙悟空以及眉县的那些传说，感动其中所蕴含的善良与英雄气，顽皮的孙悟空想在这山清水秀，人杰地灵的眉山上落户，然而，天地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，让它去完成。可它放心不下那一群被它带领着的猴子，怕它们没有赖以生存的食物，太白金星就将猕猴桃种于此地，从此，猴子们的生存无忧了，孙悟空也含笑回到了花果山。

天还是那个天，地还是那个地，被善良和英雄气荡涤的大地，滋养着这些勤劳而善良的人们。

吃过N多次的猕猴桃，原来是这样生长的。站在地头，一抬眼望去，就像一个个顽皮的小猴子们，伸出了圆乎乎的脑袋，在我们面前抓耳挠腮，顽皮地眨眼睛呢？忍不住伸手去摸摸那个毛茸茸的桃子，欣喜地忘记了脚下的泥土地，沉默、隐忍而务实的土地，让我这个曾经的农人孩子，陷入了尴尬，穿着裙子和高跟鞋进地的我，鞋跟深陷泥中，这个结结实实的教训，让我的情感变得奇特了。

猕猴桃这是要教会我，是要我做埋头苦干、朴实无华的人吧？双脚沉入泥土，把自己想象成一棵猕猴桃树，去接爱风霜雨雪的温润滋补、接受月华和阳光的浸染。一股清凉划过我的身体，想象自己长出叶子，长出藤蔓，长出层层绿意，结出了累累的果实。

面对八亩猕猴桃园，对数字的概念有些模糊了。继而有些发愁了，这一大块，得多少天才能收完呢？庄稼人知道，乡邻间耕作时的互相帮忙，帮别人也是在帮自己呢。我们负责摘，男人们负责装筐子，和谐而忙碌的收获场景，让人不由得涌起阵阵感动。

收购商蹲在地头，只管称秤。中午时分，所有的桃子都已装车上了。地里还堆着一些次果，伯父说，辛苦大家了，回家吃饭吧！老婆已擀好面，在家里等着呢！

无不担忧地问：“这么一大堆猕猴桃，放地里没事儿吧？”洋子笑笑说，没有人愿意拿这些，自己家地里的桃都多得收不完呢。

看来，是我多虑了，在乡村里，乡亲们血脉里流淌着明澈而高洁的伦理道德，大自然所具有的那种单纯、朴素的性格，培养了庄稼人的良善和侠义，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担心。

提着裙子走过田间，秋天透亮的阳光把整个大地浇透了。思想如水一样四处漫溢，离开时，后备箱里装了满满几大箱猕猴桃。和洋子一家人作别，说，明年收猕猴桃告诉我们，我们还来。

轻轻地向洋子告别，别了，洋子，别了，眉县的猕猴桃。这是一个我还没有离开，就已经想再来的地方。

想念一个地方，是因为这个地方，有一个永远牵挂的人和一些永远无法告别的味觉记忆吧。

（代后记）后来，一直默默地关注着眉县猕猴桃的发展，洋子告诉我，目前眉县猕猴桃种植面积稳定在了30万亩，总产量46万吨，产值29亿元。经农业部批准，全国唯一的国家级猕猴桃批发市场也在眉县建成，形成了立足宝鸡、引领陕西、辐射全国、对接国际的国家级产销平台。2016年，眉县被农业部命名为全国首批国家级农产品地理标志示范样板之一，眉县出口猕猴桃质量安全示范区通过了国家质检总局验收，“全国绿色猕猴桃标准化生产基地”被农业部列为创建试点县；眉县猕猴桃获得国家生态原产地保护产品认证，品牌价值达到98.28亿元。目前，眉县正在举全县之力，致力于把“眉县猕猴桃”打造成“眉县招牌、陕西名片、国家品牌。